close

清朝。

 

嚴詠春正和丈夫梁博儔正在練習黐手,離比武之期尚有二十天,可是梁博儔的進境還是很不理想。

 

三年前嚴詠春學得五枚師太新創的拳法,把逼婚的惡霸劉文彪打敗,讓自己可以回到佛山和相戀多年的藥材商人梁博儔成婚。

 

五個月前劉文彪找到佛山來,他提出要在半年後再與嚴詠春一戰,以雪當日戰敗之恥。嚴詠春已盡得五枚師太的真傳,自信劉文彪再練多十年也不是她的對手,於是便一口答應了。可是她沒料到會遇上女武者最大的天敵,就是懷孕。害喜嚴重影響了嚴詠春的身體狀況及戰鬥力,若在此時和人決鬥,隨時會一屍兩命。梁博儔為了愛妻,決定要學習妻子的拳法代妻上陣。

 

梁博儔用了幾個月勉強把拳學會,卻還有一個難題解決不了,就是黐手。

 

「來留去送,甩手直衝。當你感覺到我的手甩開你的時候,就要攻過來,不然一定會中招的。」嚴詠春話還沒說完,梁博儔胸口已經被連環日字衝搥打中了近十拳。

「你沒事罷?」嚴詠春一手拉著梁博儔,另一手扶著他的腰,不讓他倒在地上。

「沒事,這個黐手怎會這麼難的?」梁博儔正在揉著胸口中拳處,若非妻子留力又故意不打頭部,他早已暈倒在地上。

「我也不明白,師父帶著我練很快就學會了,她沒想過我要教別人,所以沒有告訴我如何教別人黐手,我只知道這門功夫一定要兩個人才有辦法練出來。」

「我不練黐手行嗎?」

「不行,這種拳法必須和黐手配合,否則會變成硬碰硬。上次劉文彪和我交手時,他的拳腳比你現在還重,硬碰你只會吃虧。若是練不成不要勉強,大不了由我去應付劉文彪就好。」嚴詠春寧可大著肚子去打也不希望丈夫受傷。

「不可以,這樣做太冒險了。」

「用半吊子的拳去打就不冒險嗎?」

「我只有一條命,但是妳有兩條命,怎麼算都是我去比較划得來。」

嚴詠春好氣又好笑,心想丈夫大概是生意做久了,連比武也當生意來做。

 

他們邊爭論邊練習,梁博儔明白妻子的武功比自己高出一大截,在洞房花燭那一晚,嚴詠春戲言梁博儔能扳開她的二字拑羊馬才能上床,結果他使盡所有力氣妻子的雙腿還是紋風不動。如果那時開始學拳,也許今天就不會有如此困局了。

 

兩人四手交接,再次練習黐手。每次嚴詠春都是兩三下就找到梁博儔的漏洞,一舉破壞他的防守。反觀梁博儔的攻擊總是無法奏效,嚴詠春就像預先知道他的意圖,無論攻勢多猛烈,都能輕鬆早一步化解。

「師父說過,黐手靠的是聽勁,憑觸覺去理解對方招式的動向,只要做得到,攻守之間自然無往而不利。」

「妳說得簡單,可是做起來卻很不容易。」兩人說著話,但手底下仍不放鬆。

梁博儔忽然間一腳踢向嚴詠春小腿,嚴詠春右腳向著梁博儔大腿一踩,即時把這一腳的攻勢消解掉。

「妳為甚麼會知道我會用腳?」

「你出腳時還是要用到上半身的力量,這個動作會牽動到手部,我從雙手傳來的感覺就知道你要出腳。」

「不可思議。」

「其實我不過是聽勁功夫比你好罷了。嘔⋯」嚴詠春突然有想吐的感覺。

「怎麼了?」

「可能剛才我出招太快,動了胎氣。」嚴詠春終究沒有吐出來。

「妳先休息一下。」梁博儔扶著妻子坐過一旁,逕自去打木人樁,他要爭取時間練習。他現在只關心一件事,保護妻子,不要讓她操心,更不能讓她冒險。

 

 

剩下十天,梁博儔的黐手還是沒有大進展,嚴詠春也不想逼他,兩人決定一起到市集購物,讓心情放鬆一下。

 

他們來到市集,卻聽到前面吵吵鬧鬧的,基於好奇心便上前去看個究竟。

 

「大爺,求求你放過我們夫妻兩人罷,等我們開工後賺到錢,就會給規費的。」一個三十多歲的賣藝女子在市集的路旁跪在地上,正在央求著幾個狀似流氓的人,她的身旁跪著一個鼻青臉腫的男人,看來剛剛被人打了一頓。

「每個外來人都像你們這樣還得了?萬一你們走了我到那裡要錢,總之不給規費就不要在這裡賣唱。」流氓的頭子說。

「求大爺行個方便。」那女子流著淚哀求。

「趕快滾。」流氓頭子作勢要一拳打下去。

 

女子並沒有避開,嚴詠春按捺不住,也不管自己是否有身孕,衝上去一手抓住那頭子的辮子。流氓頭子頭皮吃痛,迴身一拳往嚴詠春胸口打去。

 

嚴詠春左手一拍便把流氓的拳拍過一邊,左手還沒收回右手日字衝搥已打在流氓的臉上,流氓吃痛但不願就此退縮,左拳勉強抽起想要打向嚴詠春。嚴詠春右手轉掌向下一伏,阻截了流氓的攻勢,左拳同時再次打中對方的臉。她得手後並沒有停下,雙拳連環打出,流氓的臉頓時比跪著的男人還要腫。

 

手下們見狀想要上前幫忙,卻聽得梁博儔大聲喝道:「別動。」手下們被她一喝立即嚇得不敢動。

「是嚴師父。」一個看熱鬧的人認出了嚴詠春,當年她打敗劉文彪的事蹟傳遍整個廣東武林,因此她雖然沒有公開授拳,但大家還是尊稱她做嚴師父。

此時嚴詠春已經停止攻擊,但仍保持左拜佛,右攤手的架式,準備隨時保護丈夫和那對夫妻。

流氓頭子聽到嚴師父三個字,也是十分驚恐,他知道嚴詠春並不好惹。

「你們收不到規費也不用打人罷。」梁博儔說著話,慢慢走到嚴詠春身邊,他怕妻子動胎氣。萬一有甚麼事,可以立即照顧她,必要時也可以一起出手。

「 我也不想打人的,只是由得他們的話我很難跟兄弟們交待啊。」

梁博儔拿了兩個銅錢出來,然後說:「規矩是生意的一成,就當他們給我奏了兩首歌,剛好是二十個銅錢,你拿兩個銅錢走就行了。」

流氓不敢得罪嚴詠春,只得拿了梁博儔的兩個銅錢,領著手下轉身便走。

 

人群散去後,他們二人一起扶起那對夫婦,此時才發覺女的是瞎子,男的卻是啞巴。梁博儔同情他們,從錢袋中拿出兩串銅錢給他們,二人正要離開時卻被那女的拉住了。

「大爺,我丈夫說你們幫了我們又給我們錢,無論如何兩位都要聽我們演奏一曲,否則我夫妻倆受之有愧。」

 

梁博儔奇怪,那男人根本不能說話,那女子怎會知道丈夫想怎樣。反正無事,他就和妻子坐在小椅子上,用心聆聽這對夫妻的奏樂。男的手拉胡琴,女的吹起洞簫,雖然一個不能說,一個不能看,可是兩人配合無間, 竟讓不懂樂理的梁博儔也聽得心曠神怡。

 

「這一曲小刀會已經演奏完畢,大爺還想聽別的嗎?」

「不用了,我只想請教一個冒昧的問題。」

「請說。」

「你是怎麼知道你丈夫心意的?」

「我們有肢體接觸時,他的心意自然會讓我知道,雖然我看不見,他說不了,但我就是感覺到他要說的話 。」她的啞巴丈夫也在不斷的點頭,

梁博儔若有所思的靜了下來 。

「大爺,還有別的嗎?」

梁博儔給這話驚醒,連忙說:「沒有了,謝謝。」他又給了那女子一串銅錢,然後拉著嚴詠春的手趕回家去練拳,因為他想通了。

 

 

決鬥的日子到了,劉文彪已經惡形惡狀的站在空地上,梁博儔擺好一攤一拜架式隨時應戰,嚴詠春則站過一旁,奇怪的是三個人臉上都是信心滿滿的表情。

「這幾年我苦練鐵砂掌,為的就是今天,想不到妳嚴詠春竟不敢接戰,還要找丈夫代妳出頭。」

「我的拳是我妻子所教的,你連我也打不過,那有資格和她交手?」梁博儔笑說。

「好,我今天就要把你兩人打成殘廢。」

 

劉文彪搶先發招,一掌打向梁博儔心房,梁博儔來不及拍手,只得用前臂横手攔著。劉文彪的手掌印在對方的前臂上,滿以為可以一掌把對方手臂打斷,可是手掌才剛碰到,梁博儔身子一側竟把掌力完全卸掉,日字衝搥同時往劉文彪的臉上打去。

 

流民彪早就防著這一拳,手臂從下往上一拋,硬生生打散了日字衝搥的攻勢。當日嚴詠春就是以日字衝搥取勝,如今絕招竟會一下子被破,這一著實大出梁博儔意料之外。

 

梁博儔雖驚不亂,此時他的手仍是貼著劉文彪,只見他突然閉上雙目。劉文彪心裡在笑,這商人一定很少和人交手,竟會在危急關頭嚇得不敢張看。他正要以鐵砂掌重創對方,可是一掌打出卻被梁博儔前臂滾開,同時用日字衝搥還擊,劉文彪再用拋拳破解。

 

此時劉文彪開始覺得不對勁,他並沒有擺脫梁博儔的雙手,無論怎樣的攻擊都無法打中對方身體,就像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把他們四臂互相黏著一樣,就連下盤也被前箭後弓馬封鎖,想用腿擊都不行。他永遠也不會想到,梁博儔竟會從那傷殘夫妻中領悟到閉目黐手,更明白了黐手的秘訣不是強行硬碰,而是要協調自己配合對方節奏。劉文彪被黏得煩了,使起蠻勁向前一推,終於甩開了梁博儔。

 

「來留去送,甩手直衝。」八個字閃進梁博儔腦海。他睜開眼睛,雙手變成標指,連環直取劉文彪中線。劉文彪想用拋手破解,但梁博儔這一招和日字衝搥 完全不同,力量是從下而上彈出,劉文彪的拋手反被彈開,咽喉、心窩、等中線位置接連中招,連呼吸也有困難。這招正是嚴詠春拳法中的另一招殺著「連環標指手」。

 

「好,我認輸。」劉文彪說畢,梁博儔也停了下來。

嚴詠春走到丈夫身旁,牽著他的雙手笑著說:「打得好,虧你竟想出閉目練黐手這個方法。」

 

「這怪拳到底是甚麼拳法?」劉文彪揉著喉嚨怒問。

梁博儔自豪地說:「詠春拳。」

「就叫詠春拳?」

「這是我愛妻的拳法,當然叫做詠春拳。」

 

從此,世間多了一門名叫詠春的拳術,並一直流傳於後世。

 
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    創作者介紹
    創作者 光夏海 的頭像
    光夏海

    光夏海的創作園 含書評、影評、Game評、小說

    光夏海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